“有本启奏,无本退朝!”
泰安帝的一日,在万海泉鸭公嗓般的声音中开始,他百般聊赖看着殿下众臣公,等着他们跳出来。
“臣,有本启奏。”
刑部尚书刘惟中,持笏出班。
泰安帝眯着眼,看了一眼严宽,见他稳坐钓鱼台,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
“老狐狸。”
泰安帝对严宽的行为嗤之以鼻,只是想不到今日他胆子有些大,拿刑部尚书作棋子来试探他。
他转念一想,于大局无碍,便笑着对刘惟中说:
“刘爱卿,讲!”
刘惟中冷一激灵,他从泰安帝的语气中,品出了一丝不寻常。
“禀陛下,严相爷昨日在陛下暖房内,提及的彻查渔阳府府尹魏都贪墨一案。不知陛下可记得?”
“有这么回事,朕不是让刑部核查吗?你,刑部尚书,今日为何旧事重提!”
“陛下容禀,刑部已连夜派刑部侍郎前去渔阳府协查。今收到密报,该案牵扯到皇亲,望陛下另派宗人府宗亲从旁协助。”
“哦,看来有些人手伸太长了。此事晚些再议,朕知晓。”
“下一个。”
泰安帝今日心情不佳,主要是昨夜宫中漏风的地方太多,一些地方积年已久,之前却毫无察觉,更是牵扯出一堆陈年旧事。
看到泰安帝怒而不发的脸色,一众大臣识相的没有站出来给他添堵。
然而还是有一些不怕死的,兵部尚书张巍便是其中一个:
“陛下,今岁六关换将,不知山海关是否也需换将。”
“张尚书,你此言,意欲何为?”
泰安帝低下头,漠然看着张巍,他不明白张巍为何会出班,并且建议换将山海关。
因为张巍一直是站中间的,从未见他理会过,除却兵部之外,所牵扯的任何事情,更不会插手山海关的兵事,所以他为什么跳出来呢?
“禀陛下,按照先制,六关每三年换一次将,意在防止六关守将,经年经营,拥兵自重。”
“陛下,山海关从建关至今,守将一直都是山海陈氏,有违先制。”
泰安帝从龙椅上站了起来,环视众臣,冷声问到:
“此事除了张尚书,可还有其他人附议。”
“回禀父皇,儿臣附议。”
泰安帝五皇子出班,不紧不慢地出声附议张巍所奏,换将山海关。
“臣附议,山海关自我朝立朝以来,一直未曾换将,恐其拥兵自重,听调不听宣。”
一旁的刘惟中,下意识抬头看了一眼泰安帝的神色,见其面色如常,随即附议张巍所奏。
“臣,张冀州,附议。”
“臣,程度,附议”
……
有人出头,自然有人附和,殿中几乎所有的文臣都出言附议,更换山海关守将,免得陈氏拥兵自重,反噬赵国。
“放你他*的狗屁,山海陈氏,满门忠烈,是你们可以诋毁的吗?”
“要是没有山海陈氏,你们如今说不定,早被蛮子砍了脑袋,做成酒器。”
“就是,一帮狼心狗肺,忘恩负义的狗东西。”
“啊,呸,负心多是读书人。”
“啊,呸。”
“呵忒。”
……
一时间,殿中开始上演一出文武大战的戏码,文臣围着殿中龙柱打转,一众武将绕着柱子朝他们吐口水,问候其母和祖宗。
泰安帝坐回龙椅,饶有兴趣,笑呵呵的看着他们表演,也不阻止。
“看来,有人忘记当年蛮子叩关,你们不派一兵一卒驰援,未曾给过一豆一粟的粮草,致使山海关所有的兵将百姓,断援断炊,血战一个月有余。最后城中妇孺皆覆血甲、持残戈,慷慨赴死,才保下赵国北关不失。尔等忘了吗?!”
“张巍!你也是当年守关的监军,难道你也忘了吗?”
“咚……”
通武侯-陆宗泽提前手上的铁拐杖,重重一顿,杵在地上,一声巨响在金銮殿上响起,打断了上演武行的众人。
他见张巍竟然建议换掉山海关守将,不由怒火攻心,勃然大怒质问张巍。
“我没有忘,没有忘那流瓢的血河,没有忘由人的残肢断臂,堆积如山的血肉城墙,我没有忘记!”
张巍全身颤抖,双目血红,颤声咒骂着:
“那你为何……”
陆宗泽刚想继续质问他,不料他瞬间暴跳如雷,反斥陆宗泽:
“你住口!”
陆宗泽忽然想起来,当年之事,听闻是张巍贪生怕死,欲潜逃出山海关,却被陈国公抓了回去,绑在城楼的大旗上。
大战打了多久,他便被绑了多久,想来命大,竟然毫发无损活了下来。
泰安帝饶有兴趣地看着,在他面前失仪,咆哮金銮殿的张巍。
他余光发现严宽脸色甚是难看,出于捉弄。
他皮笑肉不笑的出言恶心严宽:
“严卿家,你对此事可有异议?”
“禀陛下,臣无异议。”
严宽立马换了一副波澜不惊的表情,徐声回到。
他极力掩饰着,试图用最为自然平静的语气,掩盖他心底最真实的想法。
泰安帝惊疑不定地看着严宽,他此时不应该落井下石吗?严陈两家可是世仇家恨。
严宽的不露声色,让泰安帝只得暂时就此作罢。
“晏公,你觉得呢?”
泰安帝端正身子,顺道问了一下,准备在殿下睡着的晏殊。
“啊!哦,臣附议,嗯,附议陛下的旨意。”
被强行叫上台的晏殊,对泰安帝颇有微词,没有半点好气,翻着白眼回顶了泰安帝一句。
一副我没睡醒,我什么都不懂的样子。
“老家伙,想置身事外,休想。”
“那朕的旨意是由你去山海关,给陈国公宣旨,让他滚蛋呢。”
泰安帝如孩童置气一般打了个趣,满脸兴奋地等晏殊的回话。
“禀陛下,老臣刚好年老体迈,臣请乞骸骨,告老还乡。”
晏殊神色幽幽,回了一句泰安帝:
泰安帝听罢,收起了脸上的兴奋,端着嗓子道:
“晏公,此事休要再提。”
“那老臣定当鞠躬尽瘁,死而后已,以报皇恩浩荡。”
泰安帝闻声,感到头疼得厉害,太欺负人了。
晏殊仗着他是潜邸之臣,平日里为所欲为,肆意妄为,丝毫不给自己留半分脸面。
“罢了,没多少日子和这个老家伙怄气了,随他去吧。”
泰安帝心念一转,也看开了。
“好了,都给朕停下来,此事,朕自有打算。”
随着泰安帝一声怒喝,方才还在大殿追逐打人,互吐口水的群臣,立马归班,整理起仪态,仿佛刚刚什么事情也没发生一样。
“万海泉,宣朕的旨意。”
泰安帝让侍奉座下的万海泉,宣读他的圣旨。
“诺,陛下”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今九皇子,赵恒基,德行兼备……着,拟九皇子,赵恒基入宗人府,任五品中正,掌刑罚,钦此。”
“陛下,万万不可啊,历来宗府的举正,都是由各系宗亲,按祖制举贤任用,如今陛下任意安插九皇子入宗府,掌刑罚,于祖制不合。”
“请陛下,收回旨意。”
“请陛下,收回旨意。”
……
殿中所有的皇亲国戚瞬间一致对外,让泰安帝收回成命,更搬出祖制来压泰安帝。
大有你不收回成命,我誓不罢休,宁为瓦碎的样子。
“朕,金口玉言,岂能随便收回,就这样子吧,你们不想永隆二年的刀再砍下去,就给朕憋回去。”
泰安帝,发指眦裂,勃然变色,右手用力一拍龙椅,站了起来,高声怒喝道:
殿下一众宗亲,闻声,霎时间面无血色,双脚打摆,哆嗦地拱手回到:
“臣等,不敢,陛下息怒。”
“臣等遵旨。”
“那便好,刘尚书你不是说要宗人府派人协查渔阳府府尹魏都贪墨一案吗?”
“万海泉,拟旨,着九皇子,协同刑部,查处渔阳府府尹魏都贪墨一案。”
“诺。”
“退朝,朕乏了。”
“退朝!……”
泰安帝揉了揉太阳穴,挥手示意万海泉退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