细雨绵绵,最是恼人,陈牧和李青梅用过早膳。
他看着屋外细雨飘飞,打算空手出门,学一学文人骚客,看能不能写上几篇细雨润皇城,家燕啄白泥一般的佳作,如魏都一样,投个前程似锦。
好吧,陈牧其实就是想等人叫住他,他得让她觉得,她留下是有用的,可以照顾他起居。
陈牧边思量着,边空手走入雨中。
“等着吧!一,二,...”
没有三。
“回来,拿伞,染了风寒还要我照顾。”
“嗯,一年不见,迟了一个呼吸。”
一声叫喊,把陈牧的思绪打断,李青梅拿着一把油纸伞,满脸幽怨,叫住走入雨中的陈牧。
“青姐,我忘了。还是你对我好,伞,给我吧。”
管家的把他死死拿捏住,他脸上堆满谄媚,陪着笑脸,顺势回身接过伞。
“这么大个人了,怎么还像个小孩,那么冒失。”
陈牧不能反驳,只要他敢反驳,没半个时辰,他都出不了门。
他只得不住地赔笑,答应下次不会如此忘性。
李青梅见今日陈牧第一日去授课,不能过于晚,就放过了他。
陈牧借坡下驴,连忙答应她下次一定不犯。
撑着油纸伞,陈牧与府中扫雨的仆人招呼着往外走,慢慢消失在她眼中。
“我怎么会不知!你个傻瓜!”
一句呢喃,轻轻的消散在雨幕中。
陈牧一路笑着和街坊邻居打着招呼,一路慢悠悠地徐步往九皇府去。
他在想如何让赵恒基取信于他,又如何让他真正信任他。这是个让人头痛的难题啊。
不多时,陈牧到了皇府,照例叩响铜环,今日管家给他打开的是一旁小门,示意他从小门入府。
见此,他瞬间勃然大怒,愤怒地质问管家:
“为何今日让我走此门,昨日走的可是正门,你等怎可如此羞辱人。”
管家闻声正眼也不带看陈牧一眼,轻蔑地回到:
“你一个功名都没有的穷书生,靠余荫进的皇府,没让你从府中后门入府,已算给你留了脸面,莫要生事。”
“你忍不了,便回去吧。这是钟颜先生的吩咐。”
陈牧万万没想到,今日再来,就被如此为难,还是恩师的好友所为。
他只好忍了,他随着管家从小门入府,而脸上的怒气也慢慢平复下来,让领路的管家有些侧目。
今日管家带着他直奔中庭左侧的院子,一路走来,他在府中碰到了不少“仆人”?
她们边闲聊边打理着府中的菜园子,鸡鸭鹅,还有一些采着野菜。
陈牧发现这些仆人,多是上了年纪的老妇,与其说她们是仆从,还不如说她们在府中颐养天年。
他突然想起密报有提过,月前,当年侍奉意妃的宫娥,到了离宫的岁数,被九皇府悉数纳入府中,收为仆从,可密报没说她们是来颐养天年的。
管家看到陈牧停了一下,点了几眼那些宫娥,他出声训斥道:
“干活利落点,今日府中新招的夫子过来授课,他往后每日都会来西院给世子授课,你们打今日起,不可再来西院打扰世子进学。”
陈牧静静看着管家训斥宫娥,眼中余光一直看着那些宫娥,他在等,等宫娥的离开。
原本散漫的宫娥,听到管家的呵斥,连忙收拾好手上活计,撵着鸡鸭鹅离开了西院。
看来以后这些宫娥不会再出现在西院,起码他在的时候,她们不会出现。
“咳,咳,失礼了,府中下人缺乏管教,让你见笑。”
“请随我来,世子在前边的三省斋,等你授课呢。”
管家觉察到自己说错话,但是话已出口,岂能收回来。管家只能出言引着陈牧,往西院的内院走,好打断陈牧的疑惑。
走了一会,一座独建于院中的三层小楼映入陈牧眼中,院中其余的空地都拢起成田地,田地里种满了各种农物。
几个身材健硕的侍女,拿着农具散落各个地头劳作,除草拢土,施肥。
靠近三层小楼的地里,两个身穿常服的夫妇带着一个六岁左右女童在浇水,一旁还有一个约莫三岁男童拿着一个特制的小锄头,呼哧呼哧锄地。
“王爷,给世子授课的陈夫子带来了。”
管家离远便禀告在地里劳作的夫妇,提醒他们陈牧的到来。
福王夫妇闻声,放下手中的活,用水桶中的水洗干净手,甩了甩手上的水,便领着两个小孩向陈牧走过去。
管家领着陈牧等在原地,陈牧打量着走过来的福王,其本人与密报相差无几,可是在他看到陈牧的一刹那间,陈牧看到他眼中有杀气,但是瞬间便收敛了。
这根本不是一个胆小怕事的人应该有的眼神,福王所隐藏的东西,比自己想象和知道的更加深。陈牧心底笑了起来,这样子才更有趣,不是吗。
“见过王爷、王妃,不才陈牧。”
陈牧拱手作揖,向近前的福王行礼。
“见过王爷、王妃。”
“妤儿,平儿有没有想舅舅啊。”
陈牧边上的管家给福王行过礼后,蹲下身子,笑盈盈的看着福王一双儿女。陈牧对于管家是福王妃二哥,早已了然于心。
“妤儿见过舅父,有好想舅父啊。”
“平儿见过舅父,我也好想舅父。”
随福王过来小郡主,向陈牧身边的管家行了个提裙礼,而福王的世子也跟着有模有样学着行礼。
“见过,二哥,见过陈夫子。”
“见过,二哥,见过陈夫子。”
“陈夫子,无需多礼,这便是小儿,往后还要劳烦夫子多费心给小儿启蒙。”
福王双手虚抬,让陈牧不必多礼,抱起随行的小男孩,说道:
“本王,听闻陈夫子是渭城书院闻仲公的关门弟子,不知陈夫子归家何处。”
陈牧抬眼看了一眼福王,拱手道:
“家在山海陈氏,旁门旁系陈家村,在下不才蒙得夫子厚爱,我只是凑巧入了夫子法眼。”
福王听闻陈牧来自山海关陈氏,有些错愕,他折了几个手下查不出陈牧来自何处,他只是想着试探一二,没想到陈牧竟然回了。
福王心念一转,面色如常,眼睛却仔细看着陈牧:
“山海陈,旁系也是一笔陈,陈夫子过谦。”
“如今小女也想和你进学,之前小女是钟先生在教授她女德,现在想着学完了女德,想让她学文,不知陈夫子可否一起教授本王小女?”
福王临时拉过一旁吃瓜的女儿,打算把女儿的学业也让陈牧一起教了。
“也可,只是前辈那边不好交代,不知郡主是否也愿意由鄙人授业。”
陈牧看着被福王拉过来顶数的小郡主,脸上有些挂不住,面露不渝,但还是忍了下来,轻声向小郡主问道:
“好啊,好啊,终于不用看钟老头的臭脸了!”
福王女儿惊喜万分,没想到自己还能摆脱钟颜的魔爪,连忙替福王应下:
一旁的王妃一把拉过女儿,揪着她的耳朵,开始教训她。
“钟老先生那边,本王自会解释,那陈夫子,本王一双儿女就拜托你了,本王还有事,就不作陪了。”
“红绫,随为夫去一趟普惠寺。”
“二哥,帮我看好妤儿,别让她作乱。”
福王郑重地交代好自家夫人的二哥,千万不要让她女儿出事。
他便拉着福王妃往府外走去,突然他好像有事情要问陈牧,回头顿了顿,没有问出口。
“那陈夫子,我领你去三省斋。”
“妤儿,平儿,过来,我带你们去三省斋。”
“好的,劳驾。”
陈牧跟在管家身后,心底嘀咕道:“意妃忌日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