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女主角分别是窦昭魏廷瑜的武侠仙侠小说《窦昭魏廷瑜的小说九重紫》,由网络作家“窦昭”所著,讲述一系列精彩纷呈的故事,本站纯净无弹窗,精彩内容欢迎阅读!小说详情介绍:什么事情一旦涉及到自己的利益,那消息就会像长了翅膀似的,关也关不住地到处乱飞。不过一夜的功夫,窦家上上下下的人都知道了这件事。有人暗地里骂王映雪是祸根,有人指责赵思异想天开,有人盘算着自己的利益,还有的人看戏不怕台高,等着看笑话。可不管是抱着怎样的心态,谁都不愿意做第一个说话的人。一时间,原来热热闹闹的东窦突然间沉寂下来,院子里除了几个粗使的丫鬟、婆子走动之外,各房各屋的人都不知道猫到哪里去了。窦昭有些幸灾乐祸,纪氏却带着她去了西府。“你祖父病了,”给她换衣裳的时候,纪氏告诉她,“我们去看看你祖父。”当着赵家作出一副王家现在官大势大,非要把王映雪扶正,我也没有办法的姿态;当着王家却是一副我虽然不满意王映雪,但事已至此,为了两家的颜面...
《窦昭魏廷瑜的小说九重紫》精彩片段
什么事情一旦涉及到自己的利益,那消息就会像长了翅膀似的,关也关不住地到处乱飞。
不过一夜的功夫,窦家上上下下的人都知道了这件事。
有人暗地里骂王映雪是祸根,有人指责赵思异想天开,有人盘算着自己的利益,还有的人看戏不怕台高,等着看笑话。可不管是抱着怎样的心态,谁都不愿意做第一个说话的人。一时间,原来热热闹闹的东窦突然间沉寂下来,院子里除了几个粗使的丫鬟、婆子走动之外,各房各屋的人都不知道猫到哪里去了。
窦昭有些幸灾乐祸,纪氏却带着她去了西府。
“你祖父病了,”给她换衣裳的时候,纪氏告诉她,“我们去看看你祖父。”
当着赵家作出一副王家现在官大势大,非要把王映雪扶正,我也没有办法的姿态;当着王家却是一副我虽然不满意王映雪,但事已至此,为了两家的颜面,我还是会想办法让王映雪扶正的样子。想两边讨好,左右逢源,现在却变成左右为难,进退维谷。
怕是急病的吧?
她腹诽着,和纪氏进了鹤寿堂。
窦铎戴着青色的网巾躺在床上,面色很差,丁姨奶奶在一旁服侍着。
听说窦昭来看他,他眼皮子也没有撩一下。
丁姨奶奶神色尴尬。
纪氏倒了杯茶示意窦昭端给祖父。
窦铎嗯了声,转过身去。
窦昭端着茶盅,眨着眼睛回头望着纪氏。
纪氏眉头几不可察地蹙了蹙,上前两步揽了窦昭的肩膀,笑着安慰她:“祖父病了,精神不好,你把茶水放到小几上就行了。”
窦昭听着,小心翼翼地去放了茶盅。
窦铎依旧不理不睬。
纪氏就笑着对丁姨奶奶道:“既然三叔父歇下了,我们就不打扰,先回去了,明天再过来探望。”然后客气地朝着丁姨奶奶颔首,牵着窦昭的手出了门。
路上,窦昭看见庞氏的身影在花树间一闪而过。
她装作没有看见的样子上了马车。
庞氏一路急行回了栖霞院。
王映雪瘦得厉害,神色怏怏地在给窦明做秋衣。
哥哥来了又走了,说了些她从前从未曾想到过的事。
她之所以到今天还能安然无恙地住在栖霞院,说白了,不过是因为父亲起复,她娘家有力罢了。
如果父亲因为她的事受了牵连……王映雪有些不敢往下想。
可若是她就这样带着窦明回了王家,她以后的日子又该怎么过呢?
王映雪只要一想到温柔体贴的窦世英,就心痛如绞,只盼着这日子能拖一天是一天……如若能等到窦世英回来,那就再好不过了。
见庞氏进来,她勉强朝着庞氏笑了笑:“二嫂走得这么急,是有什么事吗?”
庞氏自己给自己斟了杯茶,一饮而尽,这才坐到她身边低声地道:“我刚才看见窦昭了!”
王映雪不由“啊”了一声,坐直了身子。
昨天晚上她们已经听说了赵思的条件,王映雪觉得赵思疯了,庞氏却两眼发光,一个晚上都有些魂不守舍的。
“你别慌,”庞氏笑道,“看样子,窦昭是跟着六太太来探病的。”她说着,“啧啧”两声道,“你别说,窦昭长得可真是漂亮,仅脚下那双缀着珍珠的绣鞋最少也得十几两银子。他们窦家可真是有钱。”
王映雪很不喜欢她二嫂看什么东西都以银子的多少来论好坏。
可她又不好说她。
这些日子,她的事多亏有二嫂帮助,她总不好在这些细枝末节的事上和二嫂较真吧?
“映雪,你拿定主意了没有?”庞氏见王映雪不说话,心中微哂,又要做/婊/子又要立牌坊,哪有这么好的事?“你可别说我这个做嫂子的没提醒你,没有赵家的同意书,公爹是无论如何也不会让你这样不明不白地待在窦家的,你也不想你哥哥嫂子侄儿都因此而抬不起头来吧?你扶正了,好歹还能得那一半的家财;你要是回去了,窦家的财产可是与你没有半点干系了。”
“我自己又不是养活不了自己。”王映雪不悦道,“我只是觉是窦老太爷肯定是不会答应这件事……”
“这是后话。”庞氏挤兑着王映雪,“你就说你想不想扶正吧?”
王映雪低着头没有说话。
“我这是听评书掉眼泪——替古人担忧啊!”庞氏道,“得,是我多管闲事。我这就回南洼去,你的事,我也再不管了!”
王映雪猛地抓住了庞氏的衣袖。
庞氏不由挑了挑眉,笑起来。
※※※※※
窦昭和纪氏刚下马车,就看见采蓝急匆匆地走了过来。
“六太太,”她曲膝行礼,小声地道,“五爷和六爷、七爷一起回来了!”
窦昭和纪氏都大吃一惊,纪氏更是神色凝重:“知道三位爷是为什么回来的吗?”
“不知道。”采蓝摇头,“只听说五爷请了几天假,就和六爷、七爷一起回来了。”又道,“七爷已经回了府,六爷刚刚被太夫人叫了过去,太夫人还嘱咐,您要是回了府,立刻过去一趟。”
纪氏沉思了片刻,问:“除了我和六爷,还有谁?”
“还有三爷和三太太。”
纪氏又思索了一会,道:“我知道了。”把窦昭交给了妥娘和采菽,“你们照看好寿姑,等我回来了再送寿姑回府。”
两人齐齐应是,抱着窦昭回了纪氏的宅子,纪氏则带着采蓝去了太夫人那里。
太夫人的院子里悄无声息,服侍的丫鬟、婆子都屏气凝神地立在院子中间。
见了纪氏,立在正屋台阶前的柳嬷嬷忙迎上前来,一面笑着陪纪氏进了屋,一面声若蚊蚋地道:“五爷一回来就和太夫人在内室说了半天话,出来就让请几位过来。”
纪氏见再走两步就是内室了,朝着柳嬷嬷使了个眼色就笑着由柳嬷嬷撩帘走了进去。
大家早已坐定,就等着她来。
纪氏忙上前给众人行礼。
二太夫人呵呵笑道:“不必多礼,又没有外人。”然后指了窦世横身边空着的绣墩,“挨着中直坐吧!”
纪氏笑着坐了下来,却趁机飞快地瞥了眼三太太。
三太太眼观鼻,鼻观心地坐在那里,看不出表情。
“大家都到齐了!”和二太夫人并肩而坐的窦世枢笑着开了口,“我这次回来,是有要紧的事请三哥和六弟帮忙的。”
他是个典型的窦家人,身材高大挺拔,皮肤白皙细腻,眼睛明亮有神,说话沐如春风。
窦世榜忙欠了欠身。
窦世枢就道:“王行宜在甘肃查禁马市之事,偏偏又出了王氏这件事,如果他被弹劾,会让曾阁老变得很被动。王氏的事,必须快刀斩乱麻。我有个想法,说出来大家商量商量,看可行不可行?”他语气微顿,目光在哥哥嫂子、弟弟弟媳的脸上缓缓而过,“赵睿甫提出让三叔划拨一半财产给寿姑做陪嫁,我想三叔是决不会答应。因而我大致估算了一下,现在窦家的财产一半是东府的,一半是西府的。东府的又分为六份,其中大房、二房和四房占了一半,三哥、我和六弟占了一半……”
纪氏听到这里已隐隐知道窦世枢的打算,她心中砰砰乱跳,不由朝二太夫人望去。
二太夫人坐得笔直,目光沉稳。
她又想到采蓝的话。
看样子,五伯已经得到了婆婆的支持!
纪氏睃了窦世榜一眼。
窦世榜微张着嘴,显然也隐隐猜道窦世枢接下来会说什么。
但他很快就恢复了平静,依旧如刚才那样认真听着窦世枢的话。
再看丈夫。
满脸的不以为意,显然已经知道窦世枢会说些什么了。
纪氏叹了口气。
耳边传来窦世枢的声音:“……我们三房加起来,正好是西府一半的财产,达到了睿甫的要求。如果三哥和六弟妹同意,我想把我们三房应得的那份财产划给寿姑好了。至于三哥和六弟的损失,请三哥和六弟给我点时间,由我打个欠条,慢慢的还。”
他的话音刚落,没等三房和六房有所反应,二太夫人已道:“若是你们有急用,也报个数字给我,我还有些贴己银子,贴补这家里三、五年的开销还是拿得出来的。”
窦世榜最敬重的就是自己的母亲,何况这是为了自己胞弟的前程。
他没话说。
只是他也不好表态,免得六弟和六弟妹觉得他多事。
窦世横本就有“好女不穿嫁时衣,好男不吃爹娘饭”的志气,而且他回来之前就已经知道了这件事,他只怕纪氏觉得委屈,不由朝纪氏望去。
窦世枢什么都盘算好了,她能说反对吗?
她朝着丈夫点了点头。
窦世横沉声道:“我同意。”
窦世榜本是提得起放得下的人,见大事已定,再无顾忌,道:“我也同意。”随后又觉得这气氛有些压抑,故作语气轻快地道,“我们也不用五弟打什么欠条,娘的体己银子呢,还是留给自己打赏那些孙子、孙女,这日常的嚼用不管是我还是六弟,都是拿得出来的。要是真到了山穷水尽那一天,我自会带了儿子媳妇孙子孙女去京都找五哥的。”
窦世枢微微地笑,笑容亲切而真诚:“三哥放心,我定当倒履相迎!”
窦世横哈哈大笑。
二太夫人由衷地高兴,脸上的褶子仿佛都少了几道:“好,好,好。兄弟齐心,其利断金。你们能这样,我就是死也能瞑目了。你们放心,只要有你五哥的一口,就有你们的一口。我把话说在这里,老五,你当着你哥哥嫂子、弟弟弟媳发个誓……”
“不用,不用。”三太太此时也反应过来,满脸笑容地道,“这又不是哪一个人的事,是我们家的事,怎么能让五弟一个人担着?”然后调侃道,“娘,您这么说,可是挑拨我们兄弟妯娌间不和!”
“是我不对,是我不对!”二太夫人像笑像吃了长生果似的,“我不说了,我不说了。”
窦世枢就笑着站了起来:“既然如此,多的话我也不说了。我已经请了兰哥儿、大嫂、二嫂了们去花厅里说话。这个时候,想必他们都已经到了,我们也一起过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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窦昭笑嘻嘻地放开了窦明的头发,却戳了戳窦明的脸。
王映雪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忙道:“妹妹还小,不能戳脸!”声音不免有些尖锐。
窦昭就去玩妹妹的小手。
她一定是故意的!
王映雪气极。
与其背后伤害孩子被大人责骂“顽皮”,不如当着大家的面行事,一句“不懂事”就可以把责任全推脱掉……
赵谷秋生的哪是个孩子,分明是个妖孽!
念头闪过,王映雪就是想保持风度神色间也难掩一丝僵硬:“寿姑,也不能玩妹妹的手!”
窦世英听着心中生出些许的不悦来。
寿姑不过是想亲近亲近妹妹,若是因为不懂事而手脚重了些,孩子自然会不舒服地哭闹。可此时孩子舒舒服服地躺在乳娘的怀里,可见寿姑动作是很小心的。
他觉得王映雪把自己生的孩子看得太重了些,待寿姑有些苛刻。
三伯母和丁姨奶奶也有同感。不过,两人都不好说什么——前者不过是受了窦铎之托临时帮着主持西窦的中馈,这样的家务事不方便插手;后者的身份摆在这里,还轮不到她说话。可这并不表明两人就没有想法和立场。特别是三伯母,她毕竟是正妻。对着赵家的时候,自然要帮着窦家说话。可关起门来,却是极瞧不起王映雪这种靠使下流手段进门的妾室。
她在心里冷哼一声,笑盈盈地上前抱了窦昭,不动声色地把窦昭从窦明身边带走:“傻孩子,可不能顽皮,小心碰坏了你妹妹!”
过犹不及。
王映雪今天已经够紧张的了。
她毕竟只是个三岁的孩子,要是真把王映雪逼急了,万一不管不顾地对她用强可就不划算了!
窦昭笑眯眯地揽了三伯母的脖子。
三伯母赞了她一声“乖”,对窦世英道:“王姨娘这边都安顿好了,我就先回去了。有什么事,你差人跟我说一声就是了。”
王映雪是昨天半夜发作的,三伯母和丁姨奶奶一直忙到现在。
窦世英连声道谢,和丁姨奶奶一起送了三伯母出门。
王映雪吩咐贴身的胡嬷嬷:“以后不许寿姑靠近姐儿,更不能让寿姑单独和姐儿在一起。”
胡嬷嬷愕然,迟疑道:“这样不好吧?四小姐毕竟是窦府正正经经的嫡小姐,若是能和姐儿玩到一块去,再好不过了……”
“你不懂!”王映雪心有余悸地道,“那孩子……有些邪门。你以后遇到她,也要多留个心眼才是。”见胡嬷嬷有些不以为意,想到自己屋里的事都是胡嬷嬷帮着打点,她略一思忖,把窦昭的话告诉了胡嬷嬷:“……你说她一个三岁的孩子,怎么就知道这些呢?”
胡嬷嬷沉吟道:“或许是,有人告诉她的?”
“不可能!”王映雪道,“赵谷秋已经不在了,家里还有谁会这样的无聊!”
思绪却回到了从前。
她被退婚,赵谷秋却要出嫁了。
家里已经回不起赵家的礼了,母亲不好意思去,让她带了十两银子做贺礼。她觉得太寒酸,从雷家的聘礼中找出一红一黄两匹好绫布,赶着绣了两方帕子带过去。
赵谷秋眼角眉梢都是藏不住的喜悦,没有一点点即将出嫁的担忧和不舍。
大伙儿打趣赵谷秋。
赵谷秋却毫不羞赧地道:“我天天盼着能嫁给他,如今得偿所愿,实在是伤心不起来!”把大家笑得前仰后合,让她于羡慕中又带着几分好奇。
等到窦家来接亲了,她悄悄跑去观礼。
高大的枣红马驮着一身红衣的新郎官,面如白玉,目若晨星,欢喜的神情挡也挡不住地扑面而来,深深地烙在了她的心底。
再后来,家里的日子越发的艰难,哥哥的婚事没有着落,上门给她提亲的不是死了老婆的鳏夫,就是无业的浪荡子,或是身体有疾的木头……她想起赵谷秋出嫁的那一幕,越发觉得自己不堪,心里就越发悲凉。
直到有一天,镇上的何举人为了他那个年过二十还尿床的傻儿子请了县尊为媒人上门求娶她,她却遇到了窦世英……
他和她想像中的一样,温文尔雅,体贴周到。
她的心止不住砰砰乱跳起来。
与其嫁给那样一个让她看着就想吐的人,不如跟了窦世英。
至少窦世英一表人才,心肠又软,她跟了他,不用担心被始乱终弃,而赵秋谷被哥哥嫂嫂捧在手心里长大,少不更事,不是那阴险毒辣之人,加之西窦子嗣单薄,内院又没有老于事故的婆婆管着,只要她能生下男嗣,好好地教养,求取个功名,以她的出身和教养,就能和赵谷秋分庭抗礼,到时候她和那正经的太太又有什么两样?
什么都想好了,什么都算好了,却不曾料到赵谷秋如此的刚烈!
更没有想到的是,赵谷秋死后她身边反而怪事连连,闹得她每日如坐针毡,惴惴不安,以至于孩子早产,她和窦世英的事也如纸包不住火般的暴露在众人的目光之中……
以后怎么办?
想到这些,王映雪就觉得太阳穴仿佛有一千根针在扎似的。
那个人到底是谁呢?
王映雪脑海里突然浮现出窦昭那双明亮却带着几分讥讽的眸子。
难道,是寿姑?
不会的,不会的!
王映雪摇着头。
她还只是个三岁的孩子……或者是,赵谷秋指使那孩子干的?
不可能,不可能!
王映喃喃自语。
父亲曾经说过,怪力乱神,都是心神不定的妄念。
胡嬷嬷觉得王映雪的样子像是被吓着了似的,有些难看,忙道:“姨娘,您是不是想起什么来了?知道是谁要害您?”
王映雪神色一凛。
赵谷秋已经死了,她怎么自己吓起自己来!
想到这些,她忙收敛了心神,道:“这种话不要乱说。反正,我嘱咐你的话你一定要记住了。千万不要让寿姑和姐儿搅在了一起。”
胡嬷嬷疑惑地点了点头。
窦世英折了回来。
王映雪换上了副温柔的笑容:“三太太和丁姨奶奶走了?”
窦世英“嗯”了一声,道:“寿姑还小,只知道喜欢了就要去摸了摸,抱一抱,你以后别再这样大惊小怪了。”
“我……”王映雪欲言又止。
窦世英从小大到没有受过什么挫折,这样的人只能顺毛摸。
“是妾身太紧张了。”她大方地认错,让乳娘抱了女儿过来,“七爷您看,姐儿的眉毛长得像不像您?”
窦世英仔细地看了看,微笑道:“是有点像。”
王映雪就叹了口气,轻轻地抚了抚女儿稀疏的头发,红着眼睛道:“您不知道刚才有多凶险……姐儿差点不活不下来了!还好有三太太……七爷请老太爷给姐儿娶个乳名吧?让姐儿也沾沾老太爷的福气。”
窦世英点了点头,语气温和:“我知道了。这些事你都不用操心,好生休养,身体要紧。姐儿这边不仅有三伯母派来的人,还有丁姨娘,不会有什么事的!”
王映雪温顺地颔首。
窦世英站了起来:“你也累了,先歇着吧!我回书房了。”
王映雪微愣:“您,您不在这里多待一会?”
“我还有功课没做完,等会再来看你。”
王映雪只得让胡嬷嬷送窦世英出门。
窦世英站在栖霞院的门口,不知道去哪里好。
看见王映雪,他就会想到谷秋是怎么死的。
他就没有办法若无其事地和王映雪说笑。
那就去父亲那里给次女讨个乳名吧!
窦世英去了鹤寿堂。
窦铎躺在书房的醉翁椅上,手里拿着卷书发着呆。
知道了窦世英的来意,他蘸了笔,写了两个大字:“寿姑就取名叫‘昭’,小的就取名为‘明’吧!”他说着,深深地叹了口气。
窦世英没有说话,让人把写着“明”字的宣纸送去了栖霞院,他则拿着写了“昭”字的宣纸去了正房。
窦昭不在。
玉簪道:“四小姐去了小佛堂。”怕窦世英责怪她没有在窦昭身边服侍,忙解释道,“妥娘跟在四小姐的身边。”
窦世英去了小佛堂。
窦昭一个人坐在小佛堂高高的门槛上,托腮望着母亲的牌位。
夕阳把她的影子投射在屋里,拉得老长。
窦世英眼睛发涩,胸口像被人揍了一拳似的,又痛又闷。
“寿姑!”他挨着女儿坐了下来,“你怎么坐在这里?”
窦世英的声音,温柔如三月的春风。
窦昭转过头来,凝视着父亲:“我想娘亲了!”
她从前不懂母亲为什么要自尽。
母亲看见父亲和王映雪其乐融融地在一起时的心情,应该和她听见魏廷瑜扬赞窦明时的心情一样吧?
女儿清澈澄净的眼睛,倒映着他的影子。
窦世英突然间自惭形秽,有点不敢直视女儿。
既然父亲不说话,窦昭也没兴趣彩衣娱亲。
她的心情十分郁闷。
看到刚刚出生的窦明,她想到了过两年即将出生的窦晓。
自己已经努力挽救了,母亲最终还是自缢了,难道这世间的事是早已注定无法改变的?
前一世,母亲去世,父亲即刻续弦,其后和王映雪生儿育女,母亲的死,对于他来说又是什么呢?
风轻轻吹过,小佛堂庑廊下挂着的铜铃当当作响,悠远而宁静。
窦昭想到身边的这人曾经做过的事,却一刻也呆不下去了。
她烦躁地站了起来。
耳边却传来父亲低沉的声音:“寿姑,我也想你娘亲,很想……很想……”
然后她看见父亲把脸埋在膝间,无声地哭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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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年是腊八,姊妹们吃了腊八粥了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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窦昭托腮趴在窗台上,看着天空一点点地泛白。
进来服侍纪氏起床的丫鬟们吓了一大跳,低声惊呼道:“四小姐,您怎么这么早就起来了?”
纪氏被惊醒,忙撩了素色白纱帐子:“寿姑,你醒了怎么也不叫醒六伯母?”说着,她忍不住捂着嘴打了一个哈欠。
昨天晚上,她和窦世横说了大半夜的话,确定了王行宜的擢升。
正酣睡的窦世横也被惊醒了,睡眼惺忪地道:“昨天晚上是谁值夜啊?怎么寿姑醒了也没人知道?”然后强打起精神坐了起来,“还好寿姑听话,这要是跑到哪里去了,我们可怎么向七弟交待啊!”他数落着纪氏。
值夜的是那个杏眼桃腮的丫鬟,名叫采蓝,是六伯母身边的大丫鬟。
她也不知道为什么一觉醒来,原本和她一起睡在碧纱橱的窦昭就不见了踪影。
“是奴婢当值。”她战战兢兢地立在纪氏的床头,“奴婢睡糊涂了,没有发现四小姐醒了。”
六伯父歇在六伯母屋里时她能在夜里当值,多半是六伯父的通房丫鬟。
窦昭思忖着,笑嘻嘻地道:“我悄悄下了床,采蓝姐姐不知道。”
采蓝如释重负,望着窦昭的目光比昨天柔和了不少。
纪氏训斥了采蓝几句,让她下去歇了。
丫鬟们进来服侍纪氏、窦世横和窦昭洗漱。
纪氏就道:“要不这几天你睡书房吧?晚上我也好安排寿姑的丫鬟当值。”
六伯父有些不悦,道:“我后天就启程了。”
纪氏脸色微红。
六伯父道:“要不,让寿姑和蕙哥儿们睡在一起?”
蕙哥儿是六伯父的长子。
“那怎么能行!”纪氏反对,“寿姑刚过来又搬地方,她会害怕的。”
“那你说怎么办?”六伯父有些不耐烦。
窦昭很想说我不害怕,我想要间单独的屋子,可她什么也不能说,只能装着听不懂的样子任丫鬟们给她穿衣。
“那我跟你去书房好了。”六伯母小声地道,“先让寿姑在正房安歇。”
六伯父就喊了丫鬟:“去问问,西府的老太爷什么时候走的?”
昨天晚上,直到他们歇下了二太夫人那边还没有散。
丫鬟应声而去,六伯母另一个大丫鬟叫采菽的指使着媳妇子摆早膳,两个浓眉大眼的孩子在丫鬟、婆子的簇拥下走了进来。
大的是蕙哥儿,学名窦政昌,今年九岁,小的乳名芷哥儿,学名窦德昌,今年七岁。
窦昭瞥了一眼窦德昌。
前一世,窦德昌是窦家的异类。
别人读书的时候,他到处闯祸;别人成家的时候,他拐了纪家大归的表姐;别人立业的时候,他早在翰林院里养蝈蝈了,是京都城里有名的顽主。
给父母行过礼后,窦德昌不顾恭立在旁的哥哥,撒着娇儿扑到了母亲的怀里。
纪氏宠溺地笑着,把小儿子从怀里拉开:“都已经上学了,可不是小孩子了,小心四妹妹笑你。”
昨天他们已经见过面了,还一起去了三伯父家吃饭。路上,窦德昌偷偷地揪她的辫子,被窦政昌狠狠地瞪了一眼才作罢。
他不以为意,冲着窦昭喊了声“四妹妹”,又嬉笑着依偎在了母亲的怀里。
纪氏哭笑不得。
窦昭侧过脸去。
她想起了自己的两个儿子……
那边六伯父问起窦政昌的功课:“先生昨天讲了些什么?”
窦政昌毕恭毕敬地道:“子曰:不患人之不己知,患不知人也。”
“作何解?”
窦政昌道:“人不知我,于我无损;我不知人,则贤愚不分,善恶无别,足以败事败身。”
六伯父满意地点了点头,望向窦德昌。
窦德昌乖巧地站直了身子。
尽管如此,六伯父的脸色还是有些难看。他沉声问道:“先生昨天都讲了些什么?”
“苏明允,二十七,始发愤,读书籍。”他答得飞快,一看就知道读熟于心。
“作何解?”
“我们可以到了二十七岁再读书也不迟。”
六伯父“啪”地一声拍在了屋子上,脸色铁青。
窦政昌则低了头,肩膀一耸一耸的。
窦德昌求助似的朝纪氏望去。
纪氏的脸色比窦世横还要严峻。
窦德昌缩了缩头,乖乖地道:“苏明允,名苏洵,号老泉,眉州眉山人……”
六伯父面色微霁。
先前六伯父派去问事的丫鬟回来了,禀道:“太夫人那里一直没有散。”
六伯父愕然,对六伯母道:“我去看看!”
“先用了早膳再去吧?”六伯母道,六伯父已摆了摆手,匆匆出了门。
窦政昌、窦德昌兄弟的表情都松懈下来,窦德昌更是三下两下窜到了椅上,还朝着窦昭招手:“四妹妹快来,今天有韭菜盒子。我们家厨娘做的韭菜盒子可好吃了。她是我娘从宜兴带来的,她做的韭菜盒子和祖母、三伯母她们做的都不一样,你肯定没吃过。”
六伯母是南方人,用不惯炕桌,六房吃饭都用桌椅。
“你怎么像个猴子似的,一刻也安静不下来!”纪氏笑着喝斥他,把窦昭抱放在了桌前的圈椅上,又怕窦昭不习惯,指了个丫鬟专门扶着窦昭。
窦德昌冲着母亲做鬼脸。
纪氏和窦政昌都哈哈地笑。
用早膳时大家虽然都遵循着“食不言寝不语”的礼仪,但都笑盈盈的,气氛很好。
用完膳,兄弟俩恭敬地给母亲行礼告退,去了族学。
纪氏则带着窦昭去给二太夫人问安。
窦昭望着一路参天的大树,想着昨天晚上听到的话。
再过两个月,王行宜将擢兵部右侍郎兼佥都御史、甘肃巡抚,负责马市之事。一年后,蒙古人进犯,王行宜击退蒙古可汗鲁都,俘获战马五千匹,杀敌三万余人,晋陕西抚巡。
之后王行宜多次击退蒙古人,功战赫赫,王知杓因此被荫封密云卫四品指挥佥事。
而她的五伯父,还在吏部侍郎的位置上苦苦挣扎,直到七年后曾贻芬病逝,他才在何文道的支持下进入内阁,掌管吏部。可相比王行宜,他在声望不止差了一星半点,以至于资历比王行宜老,管的堂部比王行宜重要,排名却一直在王行宜之下。
这一世,她的重生打破了既有的轨道,事情会不会又有所不同呢?
窦昭微笑着,和六伯母一起止步于二太夫人门前。
二太夫人面前最得力的柳嬷嬷朝着六伯母使眼色:“太夫人有事和西府的老太爷商量,今天就免了几位太太、奶奶的晨昏定省。”
六伯母和碰到一起的二堂嫂一家笑着离开了二太夫人居住的院子。
二堂嫂悄声问六伯母:“您知道出了什么事吗?”
六伯母摇头,道:“你要是听到了什么音,记得跟我说说。”
“那是自然。”二堂嫂笑着点头,朝窦昭伸出双手,“来,寿姑,给二堂嫂抱抱。”
窦昭从六伯母怀里挪到了二堂嫂怀里,两从说了会话,六伯母牵了窦昭的手:“我们还要去大嫂那里问安,等会再去你那里串门。”
二堂嫂笑着应好,和她们在东跨院那株百年的桂花树下分了手。
六伯母抱着她慢慢地朝自己居住的方向走去。
窦昭有些奇怪。
六伯母突然停住了脚步。
跟在她们身后的丫鬟顿时都站定不动。
六伯母只身抱着她去了不远处的水榭。
“寿姑,”她把窦昭放在水榭铺着水磨石方砖的地上,蹲下身来,神色严肃地望着窦昭,轻声问道,“你想不想读书?”
窦昭愣住。
六伯母的那位探花祖父,是文坛鸿儒。六伯母家学渊源,不仅精通音律,而且写得一手好定,据说有时候还会和六伯父讨论制艺之技。江南的男女大防胜于北方,家中精通文墨的千家闺秀都是跟着自己的母亲或是嫂嫂、姑姑读书,只有那些新晋之家才会请了老儒做西席。
难道六伯母想教她读书不成?
从前她只是觉得自己的字不如那些读了书的大家闺秀好,昨天听了六伯母的话,她才知道自己和那些真正有学识的女子差得远了。
如果能跟着六伯母读书,就再好不过了。
她使劲地点了两下头。
纪氏笑起来,目光柔柔的,温声道:“好孩子,你要记住了,人从书里乖。”
她是可怜自己被人当成了棋子还要对那些摆布她的人感激涕零吧?
窦昭心里涩涩的。
她们回了屋。
几个婆子正等着六伯母示下。
六伯母却没有理会。
她仔细地看了看窦昭的描红,吩咐采菽:“你把我书房里那本《茂松阁》法贴拿过来。”回头看见窦昭睁大了眼睛望着她,笑道:“《茂松阁》法帖是我姑姑当年写给我的,比较适合女孩子练习,你先照着描红,下午我再仔细地告诉你怎样运笔。”
把父亲的那套全否定了。
窦昭讪笑。
六伯母这才让等在庑廊下的婆子进来禀事。
窦昭则被采菽带去了纪氏的书房。
那书房靠墙的俱是一人多高的书架,密密麻麻垒满了诗书,只在书房的正中放了张大画案,两把圈椅。
画案旁摆了个极大的旧磁缸,插满了各式各样的画卷,画案上则摆了个旧磁筒,插了一大把用过的笔,边上一个镶莲纹的珐琅盒子,颜色艳丽,做工精致,却放着块用了大半的旧砚,一小截指头般粗细的黑墨横在砚上。
窦昭坐在画案前,未曾磨墨已闻见淡淡的茉莉香。
她不禁在心里暗赞了一声。
宜兴纪氏,不愧是耕读传家的百年大族,仅就这陈设,就不知道比二太夫那里要高出几个档次,难怪二太夫人在六伯母面前有些心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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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希望尽己所能,写出一本遗憾少点的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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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被留在东府的窦昭睡在六伯母内室的碧纱橱里,怎么也睡不着。
西窦的一半财产,就这样归她了?
她脑海里反复地浮现出父亲将文书揉成一团时那温文中带着坚毅的样子。
窦家四分之一的产业,父亲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俞大庆不过管了母亲那么点陪嫁,母亲一死,就有了别样的心思。她一个五岁的稚童,谁会忠心耿耿地帮她打理这些产业而在锦帛面前能不动心?
要不要联系崔家的人呢?
前一世,她十二岁。
这一世,她还懵懂不知。
窦昭已经经历过太多,早已不敢用金钱去考验一个人的心性。
而在碧纱橱的另一边,纪氏也没有睡。
她在想今天的事。
有心和丈夫说几句贴己的话,转头却看见丈夫酣睡的脸庞。
千言万语就这样堵在了心里。
她轻手轻脚地披衣起床,先去看了看“睡着”了的窦昭,然后一个人坐在了临窗的大炕上。
现在的窦昭,好比个襁褓中的婴儿手里拽着袋金元宝,虽然金元宝可以保证她衣食无忧,可她却无力保管,只会让觊觎它的人生出抢夺之心。
这对窦昭来说,弊大于利吧!
纪氏想到她熟睡时静谧的面孔,写字时认真的表情,还有偶尔眼中闪过的一丝狡黠,突然间心痛不己。
这么好的一个孩子,难道就让她这样毁了不成?
她不由朝自己婆婆居住的方向望去。
至于送走了窦铎父子的二太夫人,正和次子窦世枢在内室说着悄悄话。
“要是你三叔最终也不答应分西窦一半的财产给寿姑,你难道真的准备把老三、老六应得的那一份连同你自己的一起送给寿姑啊?”
屋里服侍的仆妇已被遣散,屋里只有二太夫人和窦世枢两个人。
窦世枢笑而不答,亲手给母亲沏了杯茶。
二太夫人又气又急,嗔道:“你啊,也太急进了些!还好今天有万元顶了一杠子,要不然,这件事看你怎么收场?”
“我也没想到。”窦世枢坐在了母亲的对面,“万元比起从前来,稳重多了。”又道,“家里的事,还要请您多多费心,我明天一早就回京都去了。”
“我省得。”二太夫人说着,唏嘘道,“花了这么大的力气,我看那王行宜未必就会领你这个情,说不定还会觉得这件事闹成这样,全是你没有尽力的原因。”
“娘,”窦世枢失笑,“您觉得,我能和王又省吃到一个碗里去吗?”
二太夫人微愣。
窦世枢就道:“我们窦家,到我这代,已经是第三代了吧?”
自从窦家有人进学以来,窦世枢是第三代。
二太夫人点了点头。
“可不管我们家出了多少个举人、进士,只要没有人入阁拜相,就始终只是个平常的官宦人家,在官场中名声不显,在朝廷里说话无力,”窦世枢说着,脸色渐肃,五官也都如刀刻般分明起来,“而我现在,有了这样的机会,看到了这样的前景,有可能哪天自己的画像会挂在窦家北楼的祠堂里,名字会写进窦家家谱的首页,您说,我能放弃吗?我会放弃吗?”
二太夫人坚定地道:“那自然是不能!”
“王行宜,选择了给房师做了先锋,整整十年,他自己在西北餐风宿露,妻子儿女穷困潦倒,”窦世枢眼睛微眯,犀利明亮的眼神如刀锋一闪,“如今,他好不容易重返仕途,所受的委屈房师都会补偿他,您说,他会安于现状,不思进取,让自己所受的苦难毫无代价吗?”
“不能!”二太夫人若有所思。
“既然我们两个人都不可能退让,我又何必讨好他呢?”窦世枢微笑道,“而且现在的局面对我们更有利——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他连家务事都理不清,竟然要我们家花这么大原力气为他收拾残局,房师对他,恐怕要重新估量估量。”
“不错!”二太夫人精神一振,“一个连家务事都管不好的人,又怎么能让人放心地把朝中大事托付给他呢?纸包不住火,这件事就算我们闭口不谈,迟迟早早也会传到你的那些同年、同僚们耳朵中去的。做官的,谁不想再进一步?就算是曾大人对他青眼有加,恐怕也会有人不服。”她说着,笑起来,“这样看来,我们要多谢那庞氏这么一闹才是,否则事情还走不到这一步。”
“不过,让王氏这样的女子进门,终归是有些不妥。”窦世枢沉吟道,“就怕下辈们有样学样,坏了窦家的家风。我看,西府那边的事,您要多多留意才是——三叔家里已经久无人主持中馈,想必要做的事很多,寿姑最好还是养在我们府上好些,还有王氏生的那个女儿,如果也能接到您身边来长住,那就最好不过了。”
二太夫人很鄙视王氏,连带着也就不喜欢窦明,道:“我们现在和你三叔翻了脸,如果仅仅是为了教养她,我看就算了吧!”
“但她总归是窦家的姑娘,”窦世枢道,“若是嫁到别人家言行有失,丢得还是我们家的脸。”
二太夫人无奈地颔首。
窦世枢又嘱咐:“寿姑得了西府一半产业的事,还请您叮嘱家里人,不要乱说话。”
二太夫人不解。
窦世枢含蓄地道:“我怕有人打寿姑的主意。”
二太夫人明白过来。
西窦的一半财产,是多少银子?
谁家要是娶了这样的媳妇,子孙几辈子都可以不事生产,躺着吃睡着喝就行了。
“总得给寿姑找个和我们家亲近的人才行。”二太夫人思忖道。
“若是她的心向着东府,那就更好了。”窦世枢见母亲明白了自己的意思,眼底充满了笑意,“这两天赵太太会拿了赵大人的同意书回来。赵太太毕竟年轻,她有什么事,您就帮衬她一把,免得分割财产的事又生出什么波折来——我们既然答应了赵家的条件,何不做得漂亮些?”
二太夫人却诧异窦昭的舅母来得这样快。
窦世枢含笑道:“我一得到消息,说睿甫要西窦一半的财产给寿姑做陪嫁,就知道他的意思,立刻就派人去了趟甘泉县,也是怕夜长梦多,三叔临到要把财产交出来时候又反悔了。”
“还是你考虑得周详。”二太夫人望着温文尔雅,却自信飞扬的儿子,忍不住连声称赞。
窦铎的悔意,要比窦世枢预料的来得快。
回到家中,他拿起书案上的笔洗就朝窦世英扔去。
窦世英不躲不闪,等父亲发完了脾气,静静地道:“我明天会和五哥一起回京都……”
“你还嫌今天不够丢脸?”窦铎气得打断了他的话。
“我还要参加明年的春闱。”窦世英道,“想让五哥帮我介绍个老翰林帮着讲讲制艺。”
窦铎顿时气遏,随后又道:“也好,等你春闱回来再行扶正之礼,正好可以把那王氏晾一晾。”
何必如此?
窦世英想劝父亲几句,想到父亲的怨怼,想到自己不可能不去参加春闱,他欲言又止。
窦铎却提着儿子说起制艺来。
父亲两人一问一答,渐渐说到天空中泛起鱼肚白。
窦世英揉着红通通的眼睛回去梳洗后,重回鹤寿堂陪着父亲用了早膳,等高兴过来禀箱笼已经装上了车,窦铎把儿子送到了大门口。
父亲两人正说着话,呼啦啦一大群人敲锣打鼓地朝他们涌来。
窦铎皱了皱眉,刚叫了声“杜安”,对面人群中已传来一声男子高亢的哭喊:“窦家老太爷,都是我那兄弟不懂事,冲撞了您,我们兄弟三人给您负荆请罪了。还请您大人大量,不要和我们计较,原谅则个。”
窦家的人大吃一惊,齐齐朝那群人望过去。
只见人群中间走着三个穿着丁香色绸裤的男子,赤着上身,背着荆条。
这不是那庞氏三兄弟吗?
杜安惊讶得张大了嘴巴。
窦铎却是气得太阳穴突突直跳,厉声问身边的人:“他们来干什么?”
“不……不知道。”小厮道,“我这就去问问。”还没等他跑到庞氏三兄弟面前,庞氏三兄弟已推金山倒玉柱般地“扑通”一声跪在了大街街心。
“窦老爷,我们给您磕头了!”说完,“咚咚咚”地磕起头来,额头上很快一片青紫。
“出了什么事?”
“这三个人是谁啊?”
也有人认出庞氏老三庞锡楼的:“这不是隔壁灵寿县的庞三爷吗?他可是灵寿县有名的泼皮,没想到也有今天?不知道庞家是为什么事得罪了窦家?”
看热闹的街坊四邻议论纷纷,还有庞家的人不住地向众人解释:“我们家三爷有眼不识金镶玉,得罪了窦老太爷,这是来赔礼道歉的。”
“活该!”人群中传来解恨的唾弃,“他庞一霸也有今天!”
“庞家老太爷应该狠狠地治治他才是。”
“肯定是庞一霸敲诈到窦老太爷的头上来了!”
说什么的都有。
窦铎气手指发抖。
庞玉楼的二哥庞银楼听着不免有些得意,低声对大哥庞金楼、弟弟庞锡楼小声地道:“怎么样?听我的不会错吧!那天小弟若是亲自去找诸家的麻烦,今天我们怎么下台?这家长里短地扯皮,最忌把人一棒子打死不留余地了。你们以后再遇到这样的事,有多个心眼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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母亲是个骄傲的人,既然已经答应了让王映雪进门,就不会在进门的时间这种小事上为难王映雪。
待窦昭的“病”好一些了,她请了大伯母和三伯母过来商量王映雪进门的事,窦昭被打发到院子里和小丫鬟们一起玩跳百索。
四个小丫鬟分别叫萱草、茉莉、秋葵、海棠。母亲喜欢妥娘忠厚,给她取名素馨,和从前在母亲身边当差,现在拨到窦昭屋里的玉簪正好一对,是窦昭屋里的大丫鬟。
妥娘很喜欢这个名字,但“妥娘”这个名字对窦昭有着特别的意义,窦昭还是喜欢喊她做“妥娘”,以至于窦昭屋里的丫鬟一会儿喊她做素馨,一会儿喊她做妥娘,因而闹出了不少的笑话。好在妥娘不在意,不管是谁喊哪个名字,她都应得欢实。
窦昭并不真的是个两岁的小娃娃,自然对玩百索这样的游戏没什么兴趣。
她想到祖父的书房里寻几本关于描写怪力乱神方面的书看看——世间无奇不有,她猝然回到了小时候,宛若重生,肯定还有人和她一样,她迫切地想从那些裨史杂记中寻找到一鳞半爪。
窦昭让妥娘抱着她去祖父的书房。
妥娘立刻丢下手中的百索,抱着她往鹤寿堂去。
绕过荷塘的时候,她看见俞嬷嬷站在太湖石假山旁和个穿着官绿色潞绸袍子的中年男子在说话。
两人遮遮掩掩,形迹可疑。
窦昭沉思片刻,指着荷塘对妥娘道:“我们去那边!”
妥娘不疑有他,穿过九曲石桥,到了太湖石假山边。
俞嬷嬷和那男子已不见踪影。
窦昭藏着疑惑离开了荷塘,迎面却撞到了大伯母和三伯母。
她下地恭敬地给大伯母和三伯母行礼。
大伯母一把抱起了窦昭:“寿姑越来越招人喜欢了!”
“谁说不是。”三伯母笑着摸了摸窦昭的头,“和七弟妹小时候一模一样。”
两人说着,脸上的笑容渐淡。
“唉!”大伯母可惜地叹了口气,“王映雪的出身摆在那里,她要是这胎生的是男丁,七弟妹再贤淑,恐怕也只能退避三舍了!”
原来她们都知道王映雪怀孕的事了。
窦昭眉角微动。
“这就是命啊!”三伯母的表情也显得有些怅然。
或者是觉得两个长辈当着孩子的面这样唉声叹气有点不合适,大伯母强笑道:“我们这是听书落泪,替古人担忧。七弟妹是平时没遇到什么事,遇到了事,自然就慢慢懂事起来。你看她现在,不是处置得挺好的吗?”
三伯母颔首,亲切地问了妥娘几句话,知道窦昭这是要去看祖父,嘱咐了妥娘几句小心地滑,不要摔跤之类的话,和大伯母出了二门。
窦昭骤然间没有了去鹤寿堂的兴致。她吩咐妥娘:“我们回正屋去。”
妥娘一声不吭地照她的话办事,两人很快回到了正院。
窦昭跑进了内室。
母亲正坐在临窗的热炕上和俞嬷嬷说着话:“……崔姨娘是七爷的生母,二百两银子的聘金,也不算辱没她。至于王家要不要,那是他们的事,送不送,却是我们家的事。有钱没钱,娶个媳妇好过年。虽然是妾室,可到底也是新人,腊月二十二进门,正好过小年,到了春节,也好到各房去走动走动,认认亲戚。”说着,母亲端起茶盅呷了口茶,继续道,“新房,就设在栖霞院吧……”
“七奶奶!”俞嬷嬷一惊,没等母亲的话说完,失声道,“这怎么能行!栖霞院就在七爷的书房后面……”
母亲做了个打住的手势,道:“他们隔个北直隶都能搅和到一起去,难道放在我眼皮子底下就能清清白白了?”
俞嬷嬷语塞。
“何况我也懒得看他们那副郎情妾意的样子。”母亲喃喃地道,“我放过王映雪,也放过我自己。”
窦昭几乎要为母亲鼓掌。
正是如此。
天下再大,大不过自己。
自己若是都不心疼自己了,别人凭什么要心疼你?
既然不待见王映雪,何必委屈自己佯装贤良!
她也是过了三十岁才明白这个道理。
窦昭低声对妥娘道:“你等会跟着俞嬷嬷,看看她都去了些什么地方?见了些什么人?”
妥娘点头。
窦昭高高兴兴地扑到了母亲的怀里:“娘亲,后院的腊梅开了,我们去赏梅。”
母亲呵呵笑,亲着窦昭的小脸:“娘亲有事,让妥娘陪你去玩吧!”
窦昭只想陪在母亲身边。
母亲也不嫌她麻烦,一面打点着家里的琐事,一面逗着她玩。
父亲突然过来了,不顾满屋服侍的仆妇,献宝似的从怀中掏出一枚赤金镶碧玉的簪子。
“好不好看?”他讨好地望着母亲,“我特意去真定府让人打的。”
簪身金灿灿,簪头绿汪汪,呈水滴状,如美人腮边的一滴泪。
“好看!”母亲笑着将碧玉簪摆弄许久,吩咐俞嬷嬷收起来,“以后给寿姑做嫁妆。”
父亲讪讪然:“这是送给你的……寿姑的,我以后再给她买就是了。”
母亲抿了嘴笑:“你以后给她置办是你的心意,这可是我的心意。”
“我的还不是你的。”父亲小声嘀咕着,欲言又止。
母亲笑道:“你是来问王映雪进门之事的吧?我刚才已经吩咐下去了……”然后把跟俞嬷嬷说的话重新对父亲说了一遍。
父亲“哦”了一声,并不是十分感兴趣的样子,又好像有很多话,不知道该怎么说似的。
一时间沉默无语。
半晌,父亲不安地站了起来,喃喃道:“你既然有事,那我先走了。”
母亲笑着站起身来:“那我就不送了。”然后喊了含笑,“送七爷!”坐下来低了头打着算盘。
父亲站了一会,见母亲始终没有抬头,眼神微黯,垂头走了出去。
俞嬷嬷喊了声“七奶奶”。
母亲眼角也没有动一下,道:“眼看着要过年了,只怕请人不易。新房那边的陈设,你还要多费费心,帮着催催外院的几个管事。”
“是!”俞嬷嬷无奈地应声退下。
母亲丢了算盘,笑着抱了窦昭:“走,我们去赏梅去。”
窦昭盈盈地笑。
时间是最好的药,不管多痛的伤口,时候长了,都会慢慢结痂愈合。
娘亲,我会一直陪着您的。
解您的寂寞,抚慰您的伤口。
窦昭望着母亲白玉般的脸庞在心里暗暗发誓,笑嘻嘻地牵着母亲的手,蹦蹦跳跳地去了后院。
※※※※※
晚上,妥娘告诉窦昭:“俞嬷嬷哪里也没有去,见的都是府里的管事和管事娘子。”
那个男子是谁呢?
窦昭咬着手指寻思着。
结果第二天一大早,她的舅母带着她的大表姐赵碧如来给窦家送年节礼了。
“天寒地冻的,”母亲急急地将舅母和大表姐迎进了内室,亲自扶舅母上炕坐了,接过丫鬟手中的热茶恭敬地递给舅母,“让管事跑一趟就是了,您怎么亲自来了!”
舅母三十出头的样子,穿了件遍地金的宝蓝色通袖袄,并插着对赤金镶玉葫芦的簪子,中等个子,身材微腴,皮肤白净,笑起来眉眼弯弯的,非常的和善。
她朝着妥娘怀中的窦昭拍手:“来,到舅母这里坐。”
母亲把窦昭抱到了炕上。
赵碧如则曲膝给母亲行了个福礼。
母亲搂了赵碧如:“大姐儿又长高了几分,都快赶上我了。”
舅母嗔道:“只长个子不长心,有什么用啊!”
赵碧如羞涩地笑。
此时的赵碧如只有十一岁,手长腿长,皮肤胜雪,已隐约可见成年后的绰约多姿。
母亲携她上了炕,大家围着炕桌吃着点心说着话。
“……你大哥已经连续两次春闱落第,这次卯足了劲要金榜提名,连我和他说话他都不理。”舅母笑道,“我在家里无聊,就带了碧如到你这里来串门。”然后道,“你这些日子可好?”
母亲粉饰太平:“和从前一样。每天忙得团团转,也不知道忙了些什么。”
舅母笑而不语,喝了口茶,对赵碧如道:“既来了,就和你表妹去旁边玩去吧!”
赵碧如细细地应“是”,乖巧地下了炕。
母亲微愣。
舅母道:“我有话和你说。”脸上露出几分凝重。
母亲应了声“是”,眼中已可见水光。
窦昭想到荷塘旁的俞嬷嬷和穿官绿色潞绸袍子的男子。
出了内室,她甩开赵碧如的手,一溜烟地朝大门跑去。
大门外,那个穿着官绿色潞绸袍子的男子正和窦家的一个管事说着话,他身后是辆平板马车,马车上装着满满一马车的东西,小厮们正川流不息地将马车上的东西往家里搬。
原来那个人是赵家的管事。
窦昭噔噔噔地跑回了二门,遇到了追她追得满头大汗的赵碧如。
“你,你要干什么?”她捂着肚子喘着粗气,“怎么比兔子跑得还快?”
窦昭想到和她的第一次见面。
她优雅地端着茶盅,温和而不失矜贵地笑望着她:“姑母去世后,父亲和母亲原本想把你接到家里来,和我们姐妹做个伴,可你不愿意,当着窦家的人咬了母亲一口不说,还嚷着‘我不去你们家’,母亲只好悻悻然地回来了……”
她当时觉得赵碧如的话如秋天的团扇,让人说不出来的膈应与不合时宜。
可现在……她却有些不确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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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有漏章,不过是跳着写了写,没想到大家会觉得不习惯……⊙﹏⊙b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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